尼昂

尼昂的哨声

凌晨四点半，体育场还沉在墨色里。尼昂已经站在了空荡荡的跑道上。他是这里的器材管理员，也是这片场地最忠实的守望者。他打开器材室沉重的铁门，金属摩擦声划破寂静，像一声低沉的哨响。这是他一天中第一次“吹哨”。

尼昂的工作从擦拭每一根标枪开始。他用软布仔细拂去金属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。然后是跳高垫、铅球、起跑器……每一件器械都在他手中苏醒，反射出微弱的晨光。他熟知它们的脾气：三号跑道的起跑器弹簧有些松，七号道的终点线白漆需要补了。这些细节，只有尼昂记得。

天色渐亮，第一批晨练者来了。慢跑的老人，训练的学生。尼昂不言语，只是默默调整着器械的位置，确保一切就绪。当那个总来练习跳高的体育生又一次失败时，尼昂走过去，不动声色地将横杆降低了两厘米。少年跃过的瞬间，尼昂的嘴角有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
黄昏时分，人群散去。尼昂开始他最后的巡视。他弯腰捡起看台上一个被遗忘的空水瓶，扶正被风吹歪的指示牌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另一道安静的跑道。

没有奖牌刻他的名字，没有欢呼为他响起。但每一个在这片场地上突破自我的人，都曾从尼昂准备的器械上借力。体育最动人的部分，或许从来不在聚光灯下，而在这些无人看见的晨昏里，在那些确保赛道上没有一粒砂石的、粗糙而温暖的手中。

尼昂锁上器材室的门。又是一声清脆的“咔嗒”——这是他一天中最后的哨声，为这个平凡的体育之日，画上圆满的句点。